当地时间 7 月 2 日，OpenAI 的官方 X 账号发布了一则罕见的严正公告，矛头直指市面上出现的 “OpenAI 代币”：“这些‘OpenAI 代币’并非 OpenAI 股权。我们没有与 Robinhood 合作，没有参与此事，也不为其背书。任何 OpenAI 股权的转让都需要我们的批准 —— 我们从未批准过任何转让。请谨慎操作。”
这则公告打破了 OpenAI 官方账号平时岁月静好的风格，如此急切地与某事物撇清关系，实属首次。媒体也纷纷聚焦此事，将其形容为 OpenAI 在警告大众不要购买 “假股票”。而与此同时，国内大厂京东也在忙着辟谣，警告大众近期有公司宣传与京东稳定币有合作是碰瓷行为。尽管这两件事性质不尽相同 —— 京东已宣布要推出稳定币项目，但对普通人而言，它们都指向了一个共同的问题：资产代币化正逐渐流行，“虚拟货币” 与实物资产的界限日益模糊，甄别难度大大增加。
“OpenAI 币” 究竟是什么？
散户交易平台 Robinhood 周一宣布，面向欧盟客户推出 200 多只美国股票和交易型开放式指数基金（ETF）的代币版本，其中包括英伟达、苹果、微软等大型上市公司。这意味着股票实现了上链，这些股票代币与真实股票挂钩。欧盟用户无需复杂的 KYC 验证流程，甚至不需要本地券商账户，只需注册一个 Robinhood 账户，就能 “持有美股”。
而且，“股票币” 更为灵活，可以进行极小份额交易，每周五天、每天 24 小时都能交易，还没有佣金。这一消息使得 Robinhood 股价在一天内暴涨约 10%，创下历史新高。
更令人瞩目的是，Robinhood 不仅提供上市公司的 “股票币”，还涉及私募公司，如 “OpenAI 币” 和 “SpaceX 币”，而这两家公司均未上市。要知道，私募股权和私募信贷通常仅供拥有 100 万美元或以上可投资资产，或符合欧盟和美国法规规定的年收入及许可要求的合格投资者使用，普通散户投资者基本无法参与。
为了推广，Robinhood 开启了 “大撒币” 模式，给每个欧盟用户空投 5 欧元的 OpenAI 币和 SpaceX 币作为奖励，用户在 7 月 7 日前进行交易即可领取。仅 OpenAI 币的促销基金就有 100 万美元，约合 90 万欧元，估算下来，总共可支撑 18 万人领取。而这一点，也为后续的争议埋下了伏笔。
就在 Robinhood 上线股票币产品的第二天，OpenAI 便紧急辟谣，字里行间都透露出 “别来沾边” 的态度，强调公司与 Robinhood 没有任何合作，“OpenAI 币” 并非 OpenAI 的股权。显然，OpenAI 对这种未经授权就涉及自身 “股权交易” 的行为并不认可。
私募公司对二级市场交易向来十分谨慎，除非有公司授权，否则投资者不能随意转售手中的股权。今年 3 月，机器人初创公司 Figure AI 发现自己在二级市场备受追捧，成为私募股票第一名后，便向至少两家股票经纪商发去停止令函，要求停止营销其股票。
OpenAI 目前正在进行重大重组，今年 5 月宣布其营利实体转为公共利益公司（PBC），同时保留非营利母公司的重大控制权。CFO 萨拉・弗莱尔（Sarah Friar）明确表示，此次结构改革是为了 “为未来可能的 IPO 铺路”。这意味着 OpenAI 正在为上市做准备，任何涉及其股权的公开行为都会被无限放大。
OpenAI 的辟谣声明引来了其死对头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他在评论区戏谑道：“你们的‘股权’是假的。” 没人知道他是在说 “OpenAI 币” 是假股权，还是指 OpenAI 自己的股权是空中楼阁，但评论区早已一片混乱。不过可以确定的是，Robinhood 发行的股票币中也有 SpaceX 币，而马斯克并未对此做出回应。
“股票币” 引发的争议
“股票币” 是否为 “假股票” 见仁见智，涉及私募企业的 “股票币” 争议则更多。
股票代币化并非 Robinhood 首次尝试，Kraken、Coinbase 等平台也纷纷入局，且大多选择在监管相对宽松的欧盟地区率先推行。私募股票币也早已有之，但一般都是与私募企业直接合作，让普通投资者参与私募项目。而 Robinhood 是第一个大规模面向散户推广代币化私股的平台，且带有强烈的营销属性。
引发争议后，Robinhood 进行了澄清，解释了 “OpenAI 币” 的运作方式：这些代币是与 Robinhood 在 SPV（特殊目的载体）中所持股份挂钩的合约，而该 SPV 本身才真正持有 OpenAI 等私营公司的股份。
具体来说，首先 Robinhood 持有的是一个 SPV 的股份，SPV 是专门成立的小公司，拥有真实的 OpenAI 股份，Robinhood 持有的是这个小公司的股权。然后，Robinhood 将这个 SPV 的 “价值权益” 做成代币，供用户买卖，用户买的其实是 SPV 的权益合约。也就是说，代币持有人与真正的股权之间存在两层隔离，其价值可能与标的公司实际股票的价值存在偏差。
在 Robinhood 的帮助中心，该公司指出，当用户购买其任何股票代币时，“您并不是在购买实际的股票，而是在购买遵循其价格并记录在区块链上的代币化合约。”
但 Robinhood 并未退缩，明确表示想让散户也能参与到私募公司的股权交易中，美其名曰 “民主化”。其首席执行官表示：“将私营公司股票代币化，将使散户投资者能够在龙头公司发展初期就投资于这些公司，尤其是在这些公司可能以超过 1000 亿美元的估值上市之前。”
按照既往规则，早期投资带来的巨额收益往往流向富人和人脉广泛的人。从监管层面来看，普通散户抗风险能力较弱，需要被保护。但 Robinhood 认为，并非每个散户都想被保护，保护也意味着被关在门外。
这也印证了 “Robinhood” 这个名字的寓意。Robin Hood（罗宾汉）是英格兰民间英雄，以劫富济贫闻名，是 “从富人那里拿，给穷人” 的象征。Robinhood 借此传达自己 “为普通人争取金融机会” 的初衷。
然而，批评者并不认同。投资者阿米特・库克雷亚 (Amit Kukreja) 在 X 上写道：“Robinhood 所做的只是建立了一个代币，用于追踪 OpenAI 在私募市场的估值。你实际上并不是在购买这些公司的股票，股票只是凭证而已；这些资产的数字化表现才是最重要的。”
美国法律界人士也忧心忡忡，Watkins Legal 公司创始人库尔特・沃特金斯 (Kurt Watkins) 认为：“其特殊目的机构 (SPV) 结构从根本上来看不透明，掩盖了关键的投资者保护措施。至关重要的是，由于这些代币缺乏有意义的底层权利，并且可能面临流动性问题，因此无法保证它们会真正追踪 OpenAI 的价格。”
资产代币化的趋势与风险
“股票币” 的流行背后，是虚拟货币与传统金融资产挂钩的新趋势。
比特币、狗狗币等虚拟货币平行于现有货币体系，价值波动剧烈，某种程度上属于 “勇敢者的游戏”。包括 OpenAI 正在做的 WorldCoin 世界货币，也是运行在以太坊区块链上的数字原生资产，与实物资产（如黄金、美元）没有直接挂钩，也没有法定货币储备作支持。
但股票币似乎勾勒出一种更稳妥的模式：与真实世界的股票直接挂钩，价格随股票波动，且能绕过繁琐的股票交易流程，这对普通投资者有着致命的诱惑。
更能凸显这一趋势的是 “稳定币”。稳定币是加密货币，但锚定了法定货币或黄金，大大减少了价格波动。尤其是法定货币抵押型稳定币，发行方保有等值的储备资产，确保用户可以 1:1 兑换。
稳定币给全球支付带来了巨大想象空间。过去，在 A 国家给 B 国家的个人或机构打款，需要通过 SWIFT 系统加中介银行完成，流程需 1～5 个工作日，节假日可能延迟，还会产生手续费。而通过稳定币，双方只要有数字钱包，就能直接划账，即时结算，手续费也很低廉。
与美元直接挂钩的大笔抵押型稳定币 USDC，其发行方 Circle 市值已超过 600 亿美元。PayPal、亚马逊等全球公司与监管机构都在积极布局稳定币赛道，美国有 Genius 法案，欧盟则有 MiCA。
这一趋势也吸引了国内大厂。7 月 2 日，香港财经事务与库务局局长许正宇表示，《稳定币条例》将于今年 8 月 1 日生效，届时香港金融管理局（金管局）将开始接受牌照申请。
此前，蚂蚁国际曾回应贝壳财经称：“我们欢迎香港立法会通过《稳定币条例草案》，法案将于 8 月 1 日生效，相关通道开启后尽快提交申请。”
京东也高调入场，刘强东在一场分享会中透露，京东有 6 个创新项目，稳定币便是其中之一。他希望在全球主要货币国家都申请稳定币牌照，借助稳定币牌照实现全球企业之间的汇兑，将全球跨境支付成本降低 90%，并将效率提升至 10 秒钟之内。
实际上，早在去年 7 月，京东币链科技就成功入选香港金管局公布的首批 “稳定币沙盒” 参与机构，一同入选的还有渣打银行等。但香港的《稳定币条例》尚未生效，就已经出现了 “碰瓷” 京东稳定币的情况。
6 月 30 日，“京东发言人” 在微博平台发布《关于京东稳定币产品及业务合作不实信息的严正声明》，针对近期市场上流传的虚假合作信息进行澄清，落款为京东币链科技。
即便围绕 “稳定币” 本身，针对普通投资者也存在不同声音。例如华泰证券在近期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表示，在稳定币的发展中，投资者需要关注可能的货币与金融主权风险、各国对稳定币产业链施加的监管限制、加密货币暴露出的技术缺陷、监管政策的变动风险及稳定币 “脱锚” 等问题。
从比特币、狗狗币，到股票代币、稳定币，对普通投资者而言，突破 “被保护” 状态的选项越来越多。但 “被保护” 究竟是福是祸，还需投资者自己掂量。